前辈高人,果真相信天道天意?”
“天道玄远,人道直观。天道为本,人道为末。玄直本末,自有关通也。”
“前辈操道家之学?”孝公目光转向羊皮大书。
老人爽朗大笑。这时,火盆陶罐中的茶水已经煮沸,玄奇轻柔快捷地将浓酽茶水斟好两只陶碗,分置两人面前。老人举碗笑道:“雪夜来,淡茶做酒,拥炉清谈,快哉快哉。”孝公举杯笑答:“雪夜闲走,得遇高人,快哉快哉。”玄奇一边补窗户一边添加木炭、煮茶斟茶,还倾听谈话,不忙不乱。
孝公问道:“前辈夜读《鬼谷子》。后生揣测,不速之是为《鬼谷子》而来。敢问前辈,可是鬼谷子高足?”
老人点头微笑:“公子对鬼谷子一门有何高见?”
“当今诸子百家,后生只略知皮毛。闻听鬼谷神生深不可测,曾在楚国天门山洞中授徒。他的弟子都很神秘。入世者,后生只听说有庞涓孙膑。对孙膑知之甚少,不敢妄加评论。魏国上将军庞涓,多有不敢称道处。鬼谷子究竟治何学问,后生更是一无所知,尚请前辈指教。”
老人慨然叹道:“鬼谷子,大海汪洋也,难以尽述。即以门人学生论,也是人各一学,且互不相识。其间,难免鱼龙混杂矣!”
“人各一学?”孝公惊讶地看着老人,“世间有这等渊博奇人?”
老人点头微笑:“孔夫子学生,几乎都是一个味道。鬼谷子不同,学生每人皆是一家之精华。世人所知的庞涓、孙膑,是兵家;即将出山的苏秦、张仪,是纵横家。更有法家、阴阳家、道家,许多学生尚不为世人所知。这些学生,都是鬼谷子踏遍天下寻觅的天赋之才。所治何学?先生根据其性情、志趣、意志、天赋确定,且都是单独或同门传授;非同门学问者,从不相通。鬼谷子究竟有多少弟子,大约永远没有人知晓。”
“如此说来,鬼谷子没有自己的学问?”
老人大笑摇头道:“天下确无鬼学一门。然则,鬼谷子改制了每一门学问。鬼谷子的法家,迥然不同于李悝、慎到、申不害。兵家,亦迥然不同于孙武、吴起。何以如此?皆因鬼谷子向每个学生渗透了一种求实求变、特立独行的创新魂魄。每治一学,必出新果。此点,将在最为特异的法家、纵横家中得以光大。这大约就是鬼谷子学问了。”
“鬼谷子,天下第一高人也!”孝公不禁悠然神往。
老人捋着白须悠悠道:“老夫所知,皆因与鬼谷子门渊源极深。然则,老夫又算不得鬼谷子门人。老夫天性疏淡,对入世之学无法修至极致,只有追随先生奔波事务。若是专精治学,岂能知晓无关之事?”
孝公默然沉思,有顷道:“敢问前辈,对方才刺何以不解到官府治罪,以求根绝后患,却反将他放走?”
“人间万事,官府能管几多?老夫云游四海,动辄告官,多有不便。方才刺,并非劫财盗物,意在此书也。且又未遂,告官何用?”
“前辈虑事旷达,后生受益匪浅。今日本当请教前辈一件大事,奈何夜色将尽。来日,后生将郑重拜访请教,万望前辈休要推脱。”
老人既不问何事,也不加推辞,点头笑道:“有缘者终当相聚。”
大门外清晰地传来咔嚓咔嚓的踏雪之声。白衣少女玄奇笑道:“大父,又有人来了。”孝公笑道:“小妹,这是我的朋友。前辈,后生告辞。”走到院中,天色微微发白,大雪依旧纷纷扬扬。
玄奇在身后笑道:“哎,别急,还有剑。”抱着长剑跑到院中递给孝公,灿烂一笑,“还算剑士,起身忘剑。”孝公一笑:“没有剑士戒心,不够格也。”三人在大雪中一片笑声。孝公拱手道:“请勿出门,我自来自去。”拉开院门又回身关好,便听踏雪之声渐渐远去。
玄奇笑问:“大父,这就是人说的不速之?”
老人沉吟道:“我在安邑曾遇一个奇才,今日又遇一个。半年两遇,非同寻常也。看来,秦国要有事了。”玄奇笑道:“我看,大父要有事了。”一边顽皮地比画着人的样子,板着脸道,“来日,后生将郑重拜访相求,万望前辈莫要推脱。”老人一时大笑起来。
三天后,大雪稍顿,栎阳城还埋在雪中。
按照景监意思,最好等两天再去拜访那位老人。他已经查清,老人住处名五玄庄。秦孝公很是着急,认为不能拖延。于是,午后时分,孝公、景监一行踏着陷入膝盖的深雪来到那条小巷。到得门前,只见大雪封门,毫无铲雪扫雪的痕迹,秦孝公心中一凉,莫非老人又走了?景监上前,轻轻叩门有顷,粗简的木门吱呀开了半边。
一个少女探出头来,正想问话,却见孝公在后相跟,惊喜之情油然而生,脱口笑道:“呀,忘剑士也,快快请进。”孝公素来庄重,却被玄奇这滑脱出来的俏皮称谓,引得笑了出来:“若那口剑不拿,就成了不拿剑,我就整日来取剑了。”少女灿烂一笑,侧身开门让进人,转身向屋内叫道:“大父大父,忘剑公子到了。”大家一齐笑了起来。孝公这才注意到,玄奇背了一口短剑,外穿一件白
二、春雪拜隐士 秦孝公茅塞大开(2/4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